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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果园我的果

2012年02月26日 来源:中国人manbetx官方网站手机登录网站

作者:黄立温

我是水库移民的后代,全家搬迁到生产队时,经过群众的同意,将山脚下一块荒地分给我家做自留地,父母就在自留地旁边的一间泥房子安了家。

我开始懂事时,生产队就解散了。村民们把大根大根的木头拿来烧,然后像发疯一样把四处可以砍的树木砍光,抢回家里。四周一下子光秃秃的,村子里突然豁然了许多。我们当时只觉得光景新鲜,全然不知世道已经改变。

不久,分田到户,那片自留地名正言顺地归我家所有。由于山脚阳光不够,土地贫瘠,加上鸡鸭狗猫践踏,种菜很少有收成,渐渐地就荒芜了。好在生产队留下一些树,父亲又栽上果树,就变成一个果园了。果园并不大,也就丢一块石子的距离,园子一面是爬满野藤的石山峭岩,常有蛇虫出没;一面被荆棘和石墙围着;一边是高坎土壁,一头由我家守着——就成一个人迹罕至的小天地了。果树结出的水果,除了自己吃,我们家并不出卖,村里人却可以随时品尝。但由于位置较偏,园子里大多时候是静悄悄的,成了我的独立王国和鸟兽们的乐园。

村子里房子密密匝匝,除了我家,别人家是没有果园的。村中零星的几棵果树多被砍伐,人们几乎吃不上水果,而我家一年四季却水果飘香。

收获果子是一件隆重的事情。比如芭蕉黄了,看见野兽吃了一部分,父亲会找用一根长长尖尖的扁担,戳到树中间,芭蕉树从中间伏下身来,果子接近地面,我们就可以很方便地砍下果实。然后再砍下芭蕉叶子,跟果子一起煨熟,这样的芭蕉才变得香甜可口。芭蕉开花结果,但果梳下还长着一个尖尖鼓鼓的包子。包子要割下来,果子才饱满。包子剥去红色老熟的外皮,用热水烫过,可以当菜吃,有一股特别的味道。虽不好吃,却很稀奇,别人是吃不到的。

因为水果太多,吃腻时我就会变着法子来吃。我会躺在蟠桃树枝上,想吃就顺手扯一个硕大的送到嘴边,颇有孙悟空的作派。有时我也会很大方地叫伙伴们来一起分享,一起在果园里玩耍。

后来,父亲在园子里栽上了好多三华李——一种新栽培出来的李子。仅仅两三年,李树刷刷长大,每到春天来临,树树盛开,朵朵暇白,如纱似雾,我家好像搬到天上云朵里。中间点缀着彩霞般的桃花,更添春雾轻盈顾眷,鸟儿欢快啼鸣,跳跃枝头,花瓣飞扬,落英缤纷,地上如同一片霜雪,果园一派鸟语花香、生机勃勃的景象。每年春天,我几乎就在童话般的世界里度过。

果园给我的欢乐是说不完的。当然,玩耍只是我生活的一部分。我喜欢读书,我的学习成绩同伴们望尘莫及,在学校里我一直拔尖,奖状贴满厅堂。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夸奖一番,说我将来一定有出息。我心里十分受用,也一直用功,常常在夜晚做功课,有时还跑到同伴家里睡,半夜两人挑灯温习功课。果园离家门口也就十几步之遥,很多的时候我也会带上书本到树下阅读,沉思,背诵优美的唐诗,沉缅在诗情画意中,憧憬着美好的未来。

一个春天的晚上,我上自修回来,只见四野寂然,月光泻下果园,树树像披上洁白的纱衣,地下如铺上银色的地毯,果园就像一个远离凡间的伊甸园。我走进园子里,双眼湿润了。我也不知哪来的预感,或者是我的幻觉,感觉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静谧纯洁的果园。

预感不幸被证实了,快乐的日子随之结束——我意外受伤了。我就像一只自由飞翔的小鸟突然间折断了翅膀,惶恐地坠入命运的低谷。轻生,这个书本中的词语诱惑着我。但那美丽的山村,绮丽的果园拯救了我,是它们鼓励我保持镇定,勇敢面对人生的变故。

从医院回来,正是生机盎然的春天,果园里的花草争奇斗艳。果园,成了我最好的静养地点。我害怕见到熟人,最好的办法就是躲避。果园就像一个善解人意的朋友,给了我最好的维护;又像慈爱的母亲,给儿女博大的爱护;更像一个风平浪静的港湾,让破碎的生命之船得以呵护。在这里,我可以看花开花谢,听鸟啼虫鸣。我不停地问自己:人生就这样结束了吗?静静的夜,星星眨着眼睛告诉我,只要生命在,希望就在——就像果园经历风风雨雨却生生不息一样。春姑娘来了,树林吐绿了。我对着初升的太阳大呼,我要像断木抽芽一样去创造新的人生。

于是,当开始能自理活动的时候,我作出一个决定——我要在果园里磨练自己,要把果园变成重返生活的平台,要从果园走向属于我的未来。我重新找出课本,开始自己学习。在果园旁边的家里,我顽强地自学初中高中全部课程。有果园、书本和牛群相伴,虽然近乎与世隔绝,我并不觉得有多寂寞。

春来秋往,花开花落,六年过去了。功夫不负有心人,我考上了大学。我真的要离开乡村,离开果园了。当我收拾好行囊朝着新的生活迈进时,我在心中默念:果园,也许我不能在你的呵护下生活了,但我会天天在梦里看你——因为,你是我永远的家园。